我有两双鞋子
—— 缅甸风情画 之二
☔ 缅甸风情画
🦚 之一 撇开大学生
🦚 之二 我有两双鞋子
🦚 之三 海鸥与我同行
1 该穿哪一双鞋子
我家的鞋架里，有两双属于我的鞋子。
一双是黑皮鞋，另外一双是运动鞋。黑皮鞋是平时上街穿的，运动鞋嘛自然是穿来运动。
这次旅行，收拾行李的时候，犹疑了好久，不知道应该穿什么鞋子上路。穿黑鞋上缅甸怎么走山路？我不属于牛仔一族，运动鞋又同我的布质裤子不搭配。总不能
像平日运动一样穿短裤上阵，那成何体统？心中不禁想：不知道缅甸人常穿什么？
抵达仰光后，我好奇地四顾，像我一样穿西裤的并不多见。女士穿的自然是裙子，男士穿的是类似马来族沙龙的圆筒围裙。穿袜子的人特少。大家一般上是穿拖鞋或者是有绑带的凉鞋。是本地人的经济条件不足呢？还是因为天气太热了？
我想：我并没有猜对……
2 抽烟的佛 入庙都是仙
缅甸，历史上曾经是一个对周边国家很有影响力的强国。大概在公元十一世纪开始的三百年间，著名的蒲甘王朝建立了近五千座佛塔、寺庙，今天残存的仍然有两千五百左右。上缅甸，参观寺庙是旅游的重要活动内容。游客并不一定是为了烧香礼拜，而只是借此膜拜缅甸曾经的辉煌。
直觉缅甸的佛很随和友善。 祂可以坐着、舞着抑或躺着去接待客人。
缅甸的佛不只随和友善，还很入世亲民，在仰光“三个金色的瓶子”佛塔 ( Shwedagon Pagoda)，我看见信徒给佛敬烟 。 我说的烟是抽烟的烟，雪茄烟的烟！
缅甸的佛不止随和友善，入世亲民，还挺爱美的。也是在仰光 “三个金色的瓶子” 佛塔，佛穿上了超过十袭不同国家的民族服装，神采飞扬，有中韩日泰柬。
缅甸的佛很感性、很有个性，蒲甘马奴哈寺庙 (Manuha Temple)，硕大的佛躺在不成比例的、出奇地狭隘的山洞，一片压抑。祂仍然对当初入境时得不到礼遇耿耿于怀，在局促的空间沉思默想人世的寂寥？
缅甸的佛，也有矛盾的时候。在蒲甘杨圭 (Dhaima-yan-gyi) 寺庙，佛化作两个法身，并肩而坐，相互切磋、辩论、争吵， 跟自己过意不去。人间，许多决定都不是一念之间的事情。我忽然想起自己穿鞋子的烦恼，不知道当年佛陀有没有遇到？
缅甸的佛，不止随和友善，入世亲民，爱美，感性，又有个性，时常跟自己过往过不去，还很调皮，喜欢恶作剧。祂明知城市人己经习惯了自我保护、自我防卫， 出门前除了穿衣服、帽子、墨镜不说，少不了还穿袜子、鞋子；偏偏就定下一道规矩，不接见穿袜子、鞋子的客人。
仰光，当小苗领我参观第一间寺庙的时候，她示意我解除武装，我有点迟疑，很想央求：外宾可以不可以例外？
但是，小苗无动于衷，以身作则地脱下鞋子之后，顾自办理手续去了。
我嘀咕：难怪在这里，鞋子不卖。
环顾四周的人潮，熙熙攘攘，无一幸免，只好也照章行事，脱了鞋子、再脱袜子……
唔， 上寺庙的都是仙——赤脚大仙。
3 身着缤纷的袈裟 赤足走好一天的路
赤裸的脚板举行下水礼，迈进了没有鞋子的世界。
仰光还好，我总共参观了三间寺庙。换句话说，脱鞋穿鞋一共三趟。到了缅甸的古都浦甘，那可不得了，举目都是寺庙，一天里头，我赶场似的参观了十一间。开始我还快乐地玩着脱鞋穿鞋的游戏。后来，索性就把穿鞋子脱鞋子的心思都放下了，让赤裸的脚与大地作最贴近、最赤诚诫的接触，感应其中的玄机。佛说的来世太过飘渺虚幻，脚板底下踏着的今生却实在明白，原本很多沉唾的本能和知觉都被唤醒了……
——美丽的花岗石其实硬梆梆的、冷漠冰凉。
——独立分明的黄沙其实细软多情。
——脏兮兮的黏土混淆了冷与热。
——阳光下柏油路的碎石子热烫烫，刺痛最是无情。但是，无情又多情，它默默地在为路人进行脚底按摩。
一时之间，我明白了为什么化缘的和尚都打着赤脚。
当他们披着晨曦，套着密密实实的袈裟， 托着钵，恭敬地开始一天的功课时，我想：赤足，让他们的神经都甦醒了，他们由而开启了又一天生命的体验。
缅甸的和尚，袈裟的颜色特别缤纷 。红色橙色黄色棕色紫色，都有，让人目不暇给。袈裟的色彩让我有所期待， 我时常不动声色地去预测下一个在我眼前翩翩飘忽而过的和尚，他的袈裟会是什么颜色？
“色彩是不是代表身份？” 我问肯。
“不！”
“那么，为什么这么多色彩？”
“颜色不是出家人自己选的。”
“那么…… ”
“布，都是施主送的。”
不知道，当年短期出家落发的肯是什么个模样？
不知道，不知道，当我了断尘缘，光着脚板出家那天，施主会送我什么颜色的袈裟？
但是，我知道，到时我肯定不会再有穿鞋子的烦恼。
(完稿于2000年2月20日)
